【專訪 Anpu】聽著安溥的錄音,我漫遊南國

24.10.18


訪問安溥 Anpu(亦即是大家叫慣叫熟的「張懸」),是九月初的事。那時她已全面復出工作,匆匆來港幾日,密鑼緊鼓為十一月在香港的大型音樂祭做宣傳。數日後,我跳上往越南的飛機,平常訪問完都習慣火速把稿件寫出來,這次時間所限,只能帶著安溥的錄音軌上路。


她的聲音是帶著靈性的。我在從峴港到順化的長途火車上,反覆細聽著安溥的說辭,生在香港,我最先接觸到她的是音樂,然後透過新聞而認識她社運的一面,今次見面,臨行前她雙手握著我,閉上雙眼,用額頭輕輕點了我們緊握的手一下,她一邊默念我的名字,一邊送上祝福。年前我聽聞過,她在台北的女巫店演唱繼而出道,沒想閉關修行多年後,她真的成為了一個有靈氣的「女巫」。

有行家分享,一席訪談好比吊橋效應,短時間的深度交流,會令人不由自主地喜歡上受訪者,到撰寫時亦不自覺灌注大量感情色彩,大肆吹奏。我對這個說法有所保留,至少在我跑來跑去的平白日子中,也遇過不少名銜傲人,但談吐嚇人的大人物,不是曲高和寡,就是徒有虛名,一試便知龍與鳳。反而無背景、無學歷的社會小人物,說話、做人都值得借鏡,道可道,非常道,最實在的人生哲學,往往都是在漫不經心的俗語閒聊中爆出來。


與安溥對話,我有兩個得著。一,是她非常清楚自己在說甚麼,語調平穩流暢,用的每一個詞語,都是經過腦海內的一番審視再說出口,以至於作為作者,幾乎不會想去改動她的藻辭
。第二,是她真的不再是昔日我們認識的她,界乎三十而立至四十不惑的過渡,她改名、她清場、她練字、她唸書、她思考,無論話題從哪兒開始,最終都會坐落到成長體悟之上。

她說:「也許三十歲以上的人會對這篇訪問更有感觸。」我想也是的,至少我不只一次從身邊已屆三十的朋友身上看到她的影子,而這種心境,是三十歲生日那天突然叮一聲蹦出來,還是需要像她這種人輕輕提醒,還未拿到入場卷的我,只能默默期待那天到來。

以下這段說話,來自訪問結束前,我問安溥的最後一個問題。

圖片來自安溥官方網站 https://www.anpu-oystermusic.com/
20、30、40/

04年,張艾嘉有部電影名叫《20 30 40》,近年香港就有彭秀慧映畫化《29+1》,現代女性,好像都逃不掉這些數字迷局。一席訪談,無論是音樂、改名以及未來發展,安溥都不免談及年歲予她的深厚體悟。

「創作者對於人生的體會與生活的歷絲,不可能只靠舞台就可以繼續充實,反而舞台需要演出者的內涵繼續充實舞台。」安溥表示,20歲的你可以一直玩玩到天亮,30歲你會認真地看一次朋友,連朋友需要你的方式也不一樣。出道十七載,推出過四張專輯,不能再一知半解地,像20歲那樣橫衝直撞。

圖片來自安溥官方網站 https://www.anpu-oystermusic.com/
勇氣來自無法融入/

出道17年,安溥在大眾心目中,她是文青歌姬,亦是台灣的自由靈魂,獨立知性的學者。建構這立體印象的,不但只有可量化的專輯數量與獎盃,還有她對社會議題的關注。婚姻平權,社運,民族議題,在噤若寒蟬的時代,作為歌手,作為公眾人物,安溥每一番論述都展現出源源不絕的勇氣。

這份忠於自己的力量,她坦言,是源於無法融入社會主流。

「藝人就是要異於常人──原來很多人都這樣認為。在我年輕的時候,我會說,我也是很多人的其中之一。很多人就會告訴我:不,你很奇怪;不,誰會跟你一樣。成長過程中,一直有人提醒我多不一樣,而我必須要花很大力氣去融入,不然就是一個不夠誠意融入社會的人。」

日子漸久,安溥深明自己從本質上缺乏那個很快融入的個性與專長,但日子還是得要過,她累積最多的生命經驗反而是:「學會當第一個身為不一樣但仍然可以笑出來的人。」

安溥呼一口氣,身子慵懶地往椅背倒去,續:「“Because I have nowhere to go.”你可以做甚麼呢?總不能把那些人都打個一遍吧?以至於,我現在看到有人同樣為此而懊惱糾葛時,我會走過去當他第一個朋友,因為 “I was there. I am one of them.”」

天性使然,安溥雖然曾經掙扎一番去盡量融入,但卻福禍相背地獲得練習的機會,與一群真正了解她的好友。驀然回首,是種緣份,也是一份庇佑。「如果你能作第一個接受自己的人,也許大家也可以坐下來聊一聊,擁抱各自可愛的異同。」

「你永遠不可能自詡平凡,於是就跟其他人一樣;反過來,社會大部份人都會追求自己最獨特的一面。這是很微妙的一件事。」這份體會,是安溥成長中難以忘懷的一頁。

TEXT: 一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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