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影評】《火口的二人》:被推上火口的香港人
25.5.20
「你說,我們是否已進入戰時狀態?」朋友一大早傳來訊息,很難回答。
是的話,倒也來得灑脫,倒是這種暴風雨前夕的不確定性,反而教人心緒不寧。
誰會想到才一年間,亂世好像已經過渡成末世,打從出生以來首次與身處的土地感到如此疏離。網上「移民」成為了 Top Search,「離岸戶口」「轉VPN」等過往以為一輩子都無需接觸的事物,赫然成為大時代下的自救方案。
近期上映中的日本得獎電影《火口的二人》(下稱《火口》)在媒體間大多會被抽取當中的性愛場面作討論,但誠如現在看《數碼暴龍 Last Evolution 絆》會著眼於「被選中嘅細路」「不戰鬥便無法拯救同伴」等成長的關鍵字,看《火口》亦不期然以當刻香港和香港人的 Context 來切入,自然看到性愛背後那座火山口,那隱含在體液與灰泥下的末世生活哲學。
電影《火口的二人》白石一文 2012 年出版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,故事設在日本東北秋田縣的一個小鎮,講述一對舊情人在女方結婚前五日久別重逢,再遇佳人,二人情感蓋過理智,決定在最後的最後,順從身體的意願盡情發放情慾。
著名編劇兼媒體人荒井晴彥是本片的導演,由文學作品轉化至影像本來就相當考功夫,有趣的是即使坊間不斷強調那17場大膽露骨的性愛場面,到筆者真的入場觀影時,才發現成品拍得絲毫沒有過火的感官衝擊,反而將性愛拍得簡單、質樸、日常。
例如飾演男主角的柄本佑在第一次「翻躂」的翌日,一早起床便血氣方剛,二話不說就闖去女主角家尋求慰藉。女主角可是一早講明二人的肉體關係只此一次,故嚴格來說這次「霸王硬上弓」絕對是一次 NG 的性愛,但由於觀眾從一開始便得知二人曾經是不可分割的性伴侶,加上男女主角雙雙的細膩演繹,反而令人看到一種撒嬌索求的情感需求,不煽情不嘩眾,日常感極強。
不過最令人眼前一亮的,是《火口》與一般情色電影最不同的設計,通篇的末世蒼涼感中,竟然真的迎來一個末世走向。
故事以結婚前最後的五日為限期的偷情為開端,講述的是第一層的末世,一段關係,不,甚至是兩個人之間關聯的終曲。故事發展至中段,突然話鋒一轉,講述日本富士山即將於不日內爆發(「火口」之名也是從富士山而來),天災防不勝防,人命、家園、財產、大自然隨時毁於一旦,這是第二層的末世。
面對一波又一波的危難,作為無力回天的小人物的代表,男女主角都選擇用「性」來回應。片中多次提到「身體的意願」這詞,意思可以理解成你的內在意向,而這可能不是你經過大腦分析出來的理性決策,反而更貼近每個人內心那團火,那個深藏於皮下的信念。
當然,還有去愛,以及被愛的慾望。
或者導演也同意「食色性也」這句話,故在連場性愛之間,都注入了一些行街買餸、煮飯仔的情侶日常畫面,一方面將饑餓與性慾作出橫向的扣連,另一方面亦點出了在最壞的時代,小人物可以做的就是過好每一天,這個知易行難的活道理。
《火口》的觀眾群很多元化,有人是因為作品去年入圍《電影旬報》和《映畫藝術》年度十佳而吸引入場,有人可能是慕情色電影之名來大開眼戒。
如果放下情色電影等同藝術這些似是而非的討論,單純用這個時勢下的心境來感受這部作品,可能便會明白電影從頭到尾出鏡的都只有男女主角,二人為何在得知厄運快將來到時仍然泰若自然地做愛,餓了便吃碗拉麵,硬了便回家滾床單。
過往這一切被標籤為「廢青」「無業遊民」的行為,是在社會中 No stake 的人的入世反抗。從事散工、無業浪蕩、處處碰釘的他與她,前路茫茫,於是選擇誠實面對自己,以這種方式來參與生命。
世界層面,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決,任誰也不能一時三刻給出最佳答案。
曾經意淫過在火山口前做愛的二人,當刻可以做的,就是多多傾聽身體的意願。沒有道德審判,沒有閒言閒語,那是原初的人類組成部件,那名為身體的巨大鍋爐的原動力。
有人選擇往前,有人選擇下田,同樣的是,靠死力發不了芽。順時而為,只要是真正屬於你內心的選擇,那原來都是一種入世之途。
一步步被推上火口的香港人,堅強中也要學懂柔韌,宛如周耀輝十年前所寫下的歌詞:「消失太快捉得到太少 / 喜歡花一天 跟你一切是愛」。
文:一樹
圖片:《火口的二人》劇照
文:一樹
圖片:《火口的二人》劇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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